她头顶上方的瓦砾堆投下三寸阳光。

    她靠着那个缝隙流动的空气才活下来。砂砾像从她的肺里咳出来。那束阳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光斑,只是那点温暖的错觉让她确信自己还活着。

    活着的质感,是她干裂的嘴唇,空瘪的胃,和因呼吸而起伏如鼓风机一般的胸脯。

    所以直到尘土落到她的睫毛上,那三寸的阳光突然扩大成一双温暖的手——大片的阳光拥抱了她。她知道是母亲口中的上帝终于肯垂怜于她,终于肯亲自接她离开。

    只是,上帝,怎么会长着一张年轻男人的脸,鼻尖还有一颗黑痣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是个孩子,还活着。”陈念安从废墟里抱出那个瘦小的女孩,女孩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大片阳光刺伤一样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他把她平放在地上,抬起头看向七号。

    五年过去了,七号现在比他高得多,金发剪短了,现在再也遮不住眼睛,他的眉目深邃了许多,也再也不能称呼他为少年,过去的少年长开了,现在称得上是个男人了。

    陈念安会在心里夸他的小狗长成了帅气大金毛,但不会说出来。倒是他自己,没有什么变化,还是苍白清瘦的样子,只是从二十一岁平移到了二十六岁。

    五年过去了,食罪灵仍然没有被清理干净。世界很大,陈念安不可能一边环游世界一边清理残局,但好事是裴寂的研究有了大进展,他们有了新的武器——可以消灭食罪灵的武器,这需要陈念安的力量作为媒介。

    那种光,终于也成为一种真正的希望。

    好事是陈念安解放了,但他作为优秀的领袖和救世主的光环更亮了,基地里随便拉一个小孩都知道他们的恩人是救世主,虽然他总在演讲时生硬地念裴寂准备好的稿子。

    人们需要一种象征性的希望,一个强大的人做他们的救世主,做他们的信仰。

    许晨恩戏言他现在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,陈念安却不胜其扰,原本前几年他还会在周末去极光基地的儿童区开故事会,给丢丢和他新认识的很多朋友朋友讲那个小牧羊人的故事……

    但近期他的光环有些不受控制,陈念安便跑去和七号在新的执行队满世界乱转执行任务,反正离开了基地,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。

    在废墟旁,陈念安探测到了生命信号。是人类。七号劈开了废墟埋着女孩的巨石,陈念安则爬进碎石中把她抱了出来。

    陈念安蹲下身来给女孩做紧急包扎的时候,通讯非常准时地响起来。

    是裴寂,陈念安看向七号,七号心领神会地说着“信号太差”切断了通讯。

    裴寂:……好啊,你们俩,翅膀硬了,野了。

    给女孩受伤的肩膀清创过程中,由于缺失麻醉剂,女孩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陈念安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,说别乱动,忍着点。

    七号蹲下向她介绍自己和陈念安,我们是来自极光基地的救援队。他在女孩茫然的眼神中判断出她还不清楚他们的存在。

    七号把手递给她,说太疼的话可以咬住。绷带还是要省着些,反正他不怕疼。

    女孩睁着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,并不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