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,刚才来的人是谁呀?”赵宝儿的妈妈郑秋芳听到动静,从里屋走出来,接过李大红怀里的女儿问。

    “是陈家那懒是你孔婶子,她来补汤米礼。”李大红原本在几个儿子媳妇面前直呼孔秀芝为陈家那懒汉妈,现在收了孔秀芝的礼,而且这礼分量十足,没有缺斤少两的迹象,李大红到嘴的话儿生生吞了回去,直接让郑秋芳改口,还把先前孔秀芝说得话儿,学了一遍给她听。

    郑秋芳是李大红最小儿子的媳妇儿,是大队上的女知青,两前从北京到红星大队搞建设,不知怎么地和宝儿他爸看对眼,两人去年夏天结得婚,今年就有了赵宝儿。

    郑秋芳长相端庄,皮肤白净,衣着干净,今年刚满二十。

    当初要不是她家里父母出了事儿,她父母怕牵连她,让她找个人嫁了,她也不会嫁给宝儿他爹。

    好在宝儿他爹把她当心肝疼,李大红虽然是乡下婆婆,却为人随和,办事周到,不像农村大部分眼皮子浅的婆婆,小气巴拉,斤斤计较,可劲儿地折腾媳妇儿,李大红是她当自己亲闺女疼,有啥好吃好喝的从不会少她,几个妯娌、姑子、叔伯都是明理之人,她在赵家日子虽然过得清苦,倒也和和美美。

    郑秋芳之前也从婆婆嘴里听到关于那陈家孔大婶子的只言片语,心中也奇怪不已,转念一想,乡下人大多淳朴,不似城里人满心算计,听那孔大婶儿的意思,倒挑不出错来。

    而且细粮在乡下稀罕的很,这半斤大米足够她吃好两天了。

    也就笑着跟李大红说道了两句,回头瞥见襁褓里粉嫩的奶娃子,睁着萌萌哒的一双大眼睛,直溜溜地看着她,仿佛在听她和婆婆说话,郑秋芳笑了,爱怜地伸手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说:“你这小灵精,是不是在听妈妈和奶奶说话啊?咱宝儿可有口福了,刚才你孔婆婆送来一些大米,等下妈妈熬了米粥,给你喝点米汤。”

    这年头大家饭都吃不饱,很多女人生完孩子奶水不足,奶娃子又饿得哇哇哭嚎不停,无奈之下,就用大米熬出米油汤,用小勺子,一勺一勺的喂进嘴里。

    这种做法虽然不可举,不过在大多农村人都买不起奶粉、麦乳精的情况下,有米汤吃的奶娃子还算好了。

    更多的孩子连米汤都喝不上,只能吃粗面馍馍汤,那些玩意儿本就割拉嗓子,就算只喝汤,也容易卡住喉咙,小奶娃吃那些可遭罪了。

    赵家的家境在红星大队不好不坏,李大红为人大方,从不会克扣儿子儿媳、女儿孙子孙女们的吃食,基本上是家里有什么,就给孩子们吃什么。

    知道郑秋芳来自首都,很多乡下吃食她都吃不习惯,李大红隔三差五就去县城,让在县城百货大楼上班的大女儿提前留时新糕点买回家给她吃。

    她生了赵宝儿,各种鸡蛋营养品没少过,看她奶水不够宝儿吃,李大红还特意让大姑子弄了两罐麦乳精和一罐奶粉回来喂宝儿。

    这可把几个妯娌稀罕得哟,直说她们的孩子都没吃过麦乳精和奶粉,还是宝儿的福气好。

    自己和女儿在婆家这么受重视,郑秋芳嘴上不说什么,心里却是很感动,她也知道乡下人要弄这些东西有多不容易,而且几个妯娌的孩子都没受过这种待遇,她不能搞特殊,引起其他几个妯娌的嫉妒。

    于是收到婆婆拿来的两罐麦乳精和奶粉,除了奶粉,两罐麦乳精她都分给了几个妯娌,让她们兑给侄子侄女儿喝。

    她手里现在就剩半罐麦乳精,不到三分之一的奶粉,家里现在也没门路再买新的奶粉,她只能让自己多喝点汤下奶,也让宝儿喝点米汤饱肚。

    这米汤看着清汤寡水,其实汤里含有不少营养物质,以前过饥、荒年的时候,谁家孩子要是有米汤喝,那都是羡煞旁人的事儿,让宝儿喝米汤,她并不觉得委屈或有什么不妥。

    赵家的精细粮食在她坐月子的时候基本都吃光了,婆婆本打算等春种忙完了,就去县城买黑市精细粮给她下奶,这两天她都跟大家吃的一样是粗面馍馍,奶水明显少了许多。

    宝儿看着小小的一团,胃口却极大,这两天少吃了许多奶,一直饿得哇哇哭个不停,她心里也有些着急,这孔婶子送得汤米正好,有米汤吃,宝儿也会好受许多。

    当下郑秋芳也不客气,跟婆婆说了会儿话,就拎着那个小布袋,抓了一把米洗净,丢进锅里给宝儿熬米汤。

    孔秀芝出了赵家,径直往后山走。

    因昨晚下了一场春雨,天虽然放晴,山里依旧雾蒙蒙的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