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来二位殿下都在。”无因听见“自己”,也便是那云间院的新掌院淡声说着,“河间王殿下到了,想请临安侯一见。既然汝南王也在,不知是否也要移步一见?”

    即便听见掌院过来,顾恢仍旧肆无忌惮地将无因堵在亭角,没有放手的意思。

    这般不堪入目的情形,无因也没明白掌院是如何做到面不红心不跳甚至是熟视无睹的。

    顾恢哼了一声,终于撒了手,漫不经心地整理好衣袍,又懒洋洋地道:“老十有什么好见的?方才在宫里已经见过了,你们自去吧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也没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,意味深长地又瞧了无因几眼,便负手而去。

    他这一走,无因重重松了一口气,只拼命撑住身子,才没让自己委顿在地,脸色苍白得吓人,却仍旧提起嘴角,向掌院笑道:“多谢……”

    掌院没说话,只是盯着他,轻轻喟叹一声,伸手就要扶他。

    无因一怔,连忙避开了。

    方才听阎罗说许他还阳,原来就仅是回到阳间的意思,至于是用了谁的身子都无妨了是吗?

    但世间众生何止千万,为何就挑中了这位与他剪不断理还乱的?

    只是这人虽然身子的确是弱了些,身边却有那么多医官与婢女看护着,怎的莫名其妙就薨了?

    想着想着,无因忽然感到一阵剧烈头痛,眼前模糊看到他在去到地府之前的最后一幕——

    “你们放开孤!怎么……想造反不成?放开、放开!给孤住手!信不信孤诛了你们九族?”如今这具身子的原主,也便是那安王殿下,被死死拦在监斩台之外,却露出了骇人的狂态。

    安王顾襄忆鬓发散乱,原本应该束得整整齐齐的金冠也不知掉到了何处,一身猩红的蟒袍又皱又乱,下摆沾着水渍与泥污,额角也有一大块淤青,最要紧之处还渗出了血迹。

    他疯狂地推搡着身周想拦却又不敢的侍卫,一双凤目血红,神情也十分狰狞,仿佛疯癫一般。

    无因所认识的顾襄忆,一向都是从容淡定的,在朝堂上翻云覆雨也只当等闲,谈笑之间便定了无数人的生死,什么时候这般失态过?

    该不会……是被他的死给刺激到了吧?

    “殿下还能走么?若不然便坐下歇歇?”被无因躲掉搀扶,掌院的神色略有些失落,却只是一闪而逝的,转瞬便恢复了淡定。

    无因微微皱眉,“去哪儿?”

    掌院便轻轻抿唇,“河间王殿下,您不想见么?”

    见自是想见的。河间王顾恂乃是他从前在外云游之时就结识的,性情相投,一见如故,引为知己。

    仿佛当年他当了掌院之后顾恂也是来道贺的,辞了他之后顺道看了顾襄忆。如今掌院请他去见顾恂,却是奇怪。

    无因见掌院都一脸泰然,自己也不能太窘迫。顾襄忆什么时候在他面前窘迫过啊。于是他缓缓站起身,“自然要的。”

    掌院却并未动作,只是看着他,眼底似有笑意。

    “还有何事?”他如今好端端地站在这儿,眼前这个当然不会是真正的无因,又不知道是哪个张冠李戴的,一想到此无因便有些烦躁。